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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起非著名的叛乱事件
原创 漫天雪798 漫天霹雳Plus 2025年06月11日

1791年，美国头号国家主义者、重商主义者、联邦政府财政部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为了解决独立战争后的联邦债务问题，提出要对威士忌征收消费税。

这在当时的美国人看来，是“暴政”的代名词。因为并没有谁授权联邦政府可以征收“内部税”（相较于关税这样的“外部税”而言）。

这项税收从一开始，就遭到了宾夕法尼亚西部，以及马里兰、弗吉尼亚、北卡罗莱纳、南卡罗莱纳、佐治亚、肯塔基等边境地区人民的强烈反对。

因为威士忌的生产和销售，在这些地区相当普遍。一方面，这对于很多家庭来说是自用产品，另一方面，人们甚至把它当成了交换媒介。

于是除了宾州，在其他地方这项税收法令根本就无法实施。主要原因在于，没有人愿意缴纳这项税收，他们非暴力地拒绝支付；也没有人愿意做税吏；即便有个别人因为不缴这项税收被指控，也没有人愿意起诉他，地方法官也不愿意审判他。他们都认为：干这种为害乡邻的事情是缺德的事，会被人们鄙视和杯葛，以后在当地没法做人和生存。所以在这些州，这项税收最终不了了之。

宾州西部，为什么引起联邦政府的重视呢？

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许多乐于与联邦政府合作的狗腿子。而他们之所以愿意合作，其原因在于，联邦当时主要针对的对象是小型酿酒厂，而大型酿酒厂为了排斥竞争，支持这项税收，这样就可以将小酒厂逼倒闭，他们就可以独享利益。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历史一直在重复。一切手段，包括高额税收，都可以成为排斥竞争、维持自身垄断地位的手段。

在随后的三年间，形势愈演愈烈，宾州西部民众高举法国大革命“自由、平等、博爱”的旗帜，发动了一场自由主义运动——当然，它被联邦政府视为叛乱——这就是美国建国初期著名的“威士忌叛乱”事件。

这些民众一方面千方百计逃避纳税，组织集会，声讨联邦暴行，另一方面已经变成了有组织的对抗，他们的组织名叫“威士忌小伙”。

威士忌小伙们开始针对具体的收税官员采取惩罚措施。他们把这些税吏、以及积极与联邦政府合作的人抓来，给他们浑身涂上柏油，粘上羽毛，游街示众。

自由的原始样貌，往往显得非常粗粝，让当今的“文明人”极度不适。然而自由的真谛其实就在于，保卫自己的人身和财产，打击一切侵犯行为，并且，对那些直接攻击他人财产的人和事予以直接阻击，让那些具体的作恶者付出代价。

在1792年的一次集会上，威士忌小伙愤怒地声讨汉密尔顿和联邦政府，并发表了他们对积极地与联邦政府合作的人的杯葛宣言：

将来，这些人不值得我们交朋友，我们不会跟他们有任何关系，也不会帮助他们，不给予他们互帮互助带来的生活便利，并强烈地鄙视他们。

这就是一个私产社会人们对那些违背伦理准则的人的惩罚：杯葛他们，抵制他们，在道德上攻击他们，并且不与他们交换，让他们失去改善自身的机会，甚至，放逐他们。

在中国广袤的农村地区，私有财产边界清晰，熟人社会，与民主化的、陌生人的城市充斥公共资源不同，人们一直采取的就是这种杯葛机制。谁要是作恶、做违背人们普遍公认的道德准则的事，不但他自己，他的亲属也会被鄙视，人们不与他交往。正是这种机制，让心存恶念的人有所忌惮，不做侵犯他人产权之事，违背社区公约之事，自觉维护公认的道德价值观。

并没有任何垄断的暴力机构来维持，一个和平合作的私产社会就可以运行良好、秩序井然。

汉密尔顿看到这些“暴民”的所作所为怒火中烧，他处心积虑地对乔治·华盛顿总统说：

我们的权威应当在国内收入方面得到体现，否则这些人还以为我们不会、也不应该行使权力。

在汉密尔顿的怂恿下，华盛顿召集了13000人的民兵，在亨利·李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宾州西部“平叛”，将大量仅仅因为酿酒的人投进了监狱。

但是对威士忌征税，以及所谓平叛，从一开始就遭到了新兴的民主共和党（即当今的民主党）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这绝对是违宪的，是暴虐的行径，跟英王令人憎恶的印花税是一丘之貉。而且，其他地区也并没有支付这一税收。

因此，托马斯·杰斐逊总统上台后，第一时间将这项税收废除，并将那些被非法逮捕的人予以释放。

税收是对私有财产的系统性攻击，是对美国人民财富的掠夺。每当联邦挥霍无度、或者发动战争，他们就想把手伸进美国人民的口袋里。其做法与自己所控诉的英王暴虐行径并无二致。国王依靠税收生存，税收越多，就代表他占有的资源越多，其权力就越大，越可以对人们的生活实施干预。

美国最伟大的总统之一克利夫兰说：政府向公民索取任何超出其需求的要求在道德上都是令人厌恶的。在新泽西州纽瓦克的一次竞选演讲中，他宣称“人民有权要求，不应从他们那里直接或间接地多收取超出诚实和节约的公共事务管理所需的任何资金。事实上，政府向公民征税的权利仅限于其实际需求，超出政府保护所需的每一分钱都比抢劫好不到哪去。

税收对经济的扭曲是双重的：征收的过程是对财产的掠夺，减少资本积累，打击财富创造，导致普遍贫穷；花费的过程又必然意味着转移支付，扶持自己偏爱的群体，打击其他群体，并且扭曲生产结构，资源配置错乱，造成所有人福利受损。

在公共选择学派看来，政治关系有交换的性质，即人们通过纳税为代价，获取联邦政府的“服务和保护”。他们灌输给人们一种观念：人们与当局有一种契约，税收就是享受当局提供服务和保护支付的对价。这个观点影响了当今许多人。

从来没有比这更加荒谬和无耻的类比了。

没有人会签订这种契约。这种“契约”不容分说、强制执行、不缴会被关进监狱，没有那个傻子会签订这种“契约”；这种“契约”单方面定价，从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人家公布了你就必须立即遵守，只要不是精神错乱，谁也不会签订这种契约。

汉密尔顿没有保护谁，他反倒是所有最严重的侵犯罪行的发起者，并且长期、制度性、系统性地进行侵犯。他比拦路抢劫的土匪更可怕，土匪只抢你一次，抢完了保你一路平安，汉密尔顿却会像个幽灵一样伴随你终生，你无法摆脱，他阴魂不散。让他来保护你，难道不是让黄鼠狼来看守鸡窝吗？

即便假定，汉密尔顿保护了人们。可是，人们能不能选择，让另一个机构来保护，不再接受他的保护？能不能让自由市场建立若干保护机构来竞争呢？汉密尔顿凭什么垄断保护职能，然后宣称只有自己能提供保护服务？

这更不是交换服务。你去自由市场，服务是互惠的；你可以付费，也可以不付费；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而且你的支付与服务是对应的，花100块，就能买到值100块的东西。然而汉密尔顿的税收并不是这样，你没有选择，他从不承诺你缴了100就能为你提供100块钱的服务，如果你不按照他们设定的方式与其“交易”，那么你就会被逮捕。

美国“禁酒令”中的芝加哥黑帮大佬阿尔·卡彭那么残暴，一直逍遥法外，但是面对美国国税局（IRS），却只能束手就擒，因逃税而锒铛入狱。在美国，哪怕是毒贩，最怕的并不是FBI，而是IRS。这就是汉密尔顿式税收的本质：它后面有枪炮！

所以，自愿与强制，如此泾渭分明，怎么能混为一谈？

正如约瑟夫·熊彼特所说：将税收类比为俱乐部会费或者购买，例如购买医生服务的理论，只能证明这部分社会科学与科学的心智习惯的距离有多远。

可惜的是，美国民众的自由精神一直走在衰败的道路上。他们居然相信那些伪经济学家明显违背常识的歪理邪说，居然无法识破这些人的真面目，他们不过是“国王的知识卫队”。美国人越来越信奉一个保姆式的联邦，自甘为奴地接受它的照料，理直气壮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他人的口袋。他们以为，通过民主机制，自己永远可以食税，而纳税的总是别人。殊不知，当你授权它这样做，你也无法逃脱；而且，对一人征税，其实就是对所有人征税。因为它将把生产性资源从市场抽走，用来满足一部分人的消费目标，这将毁灭资本，降低人均资本存量，影响所有人的满足，降低所有人的生活水平。

于是，在观念的不断败坏中，一个以对抗英王暴虐而建立的国家，发生了悲剧般的逆转。1913年，美国宪法第十六修正案被批准通过，联邦政府终于可以将掠夺之手伸进所有人的口袋，这种侵犯州权、毁灭自由的政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得以实施。

如果当今美国人知道自己的税单，比起英王的税收，要高出几十倍，不知道他们能否反思：当初他们的建国先贤发起独立运动的意义到底何在？一个“暴虐”的英王，比起当今民主的联邦，为什么反倒征敛有度？

全美3亿人，似乎没有几个人在做这样的反思。他们没有了当初的桀骜不驯，民主制度对他们的道德戕害，让他们几乎丧失了反思的智力。

威士忌运动，从此淹没在了尘埃中，作为自由的遗存被历史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