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韩 on Nostr: ...

接下来一段拍摄计划没有利威尔和吉克的对手戏，要将一些后期制作时间较长的镜头赶在前面。

但利威尔仍在棚内频频看到吉克，注意到吉克裸露戏极多，利威尔见他十次，他能有一次穿着衣服就谢天谢地。看来这部戏横竖要上分级，韩吉决定把分级内容贯彻到底。

这天利威尔在化妆，化妆室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羞答答的裸男，只有胯部用肉色胶带贴住私处。

显然是吉克。利威尔当他空气，化妆师凉凉地问：

“吉克老师不在外面候场吗？还要补妆？”

“不……”吉克吸了下鼻子，祈求地看着房间里的工作人员，“这里很冷。请问，有没有衣服或毯子可以给我披一下？”

“你应该自己带衣服来。这里全是戏服，你不能动。”

“我带了衣服，但保安要求我把自己的东西锁在外面。”

“我们有什么办法？你去跟保安说吧。”

吉克一丝不挂，无助地站在原地。利威尔注意到，工作人员们对吉克态度实在恶劣。兽之巨人是主演之一，通常在片场不说众星捧月也是处处笑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吉克是有多不会做人，才能开机没几天就得罪所有人？

利威尔不想再看到有伤风化的裸男走来走去了。他对自己的助理说：

“你出去一下，帮吉克取他的衣服。”

助理离开，吉克面色惊惶，像不理解利威尔为什么出言相助。

利威尔也不管他，闭上眼任化妆师在他眼睛周围涂抹。睁开眼，吉克仍然在，两人目光在围绕一圈灯泡的镜子里交汇。

吉克说，“谢谢。”

“没什么，举手之劳。”

“上上周那场戏……我的态度太不客气了。可能冒犯到您，非常不好意思。”

“你没有冒犯我，你提出了很有价值的见解。连导演都点头了，你还想让我怎样？”利威尔语气开始坏，吉克脸色又不对劲了。“下次有类似情况，请直接跟韩吉讨论。我服从她的全部安排，我的工作只是在她划定的范围内做到最好。”

吉克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闭了嘴。利威尔翻了个白眼，化妆师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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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利威尔在健身房用功时，收到韩吉的消息：

“利威尔，江湖救急。晚上有事吗？来找我。”

利威尔以为是戏出了问题，“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皮克请我喝酒，我不敢一个人面对她。”

“你不敢，我也不敢。你的前女友怪吓人的。”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求求你，我也会为你做一样的事。”

利威尔对着手机嗤了一声。

来到约定的酒吧。韩吉等在门口，和他一起进去。

皮克先到了，见到来的是两个人，眉头疑问地扯起看向韩吉。

韩吉说，“皮克，你说巧不巧？利威尔也在这附近，我们刚好可以一起聊聊接下来的戏。”

皮克看样子毫不买账，但也没有深究，只是问：

“韩吉学姐，利威尔老师，你们来过这家酒吧吗？”

“这家是新店，我们老人确实不熟悉。”韩吉搂过利威尔的肩。

“其实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鸡尾酒单我有参与设计。”皮克拿过酒单，乖巧地笑笑，“那么我为两位点单可以吗？”

利威尔一时没搞清楚此女在谋算什么，酒上来时他豁然开朗。

皮克和韩吉的酒都是红粉绯绯的小甜水，完全可以当果汁喝。利威尔的则像是烈酒三合一，他保证用打火机点火，这杯酒必定能烧起来。

利威尔酒量不好不是秘密。皮克显然想先放倒他，再和韩吉深入。

韩吉端着酒喝了一口，看利威尔表情才反应过来：

“利威尔！你这杯酒看起来好好喝啊。”韩吉把自己的杯子和他交换，“你喝我的！我这杯也不错。”她看向两眼幽深的皮克，讨好地笑了下找补，“其实利威尔最喜欢吃甜。他不让我告诉别人，免得有损他硬派形象。”

利威尔根本不喜欢甜食。时间这么晚了，他已不该摄入任何精制糖。

韩吉的酒被她喝过，湿润的痕迹留在杯边。利威尔很想把杯子转一下，又怕被皮克获取两人关系的更多信息，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没注意，在韩吉的唇印边呷了一口。

韩吉提议三人为五字IP干杯，摆出一副尽量聊工作的派头。但皮克没那么简单中招，“韩吉学姐，你记得莱纳吗？”

莱纳是她们共同认识的人，利威尔插不上话。韩吉好奇心被勾起，“哦哦！他毕业了？”

“非但成功毕业，还在顶刊发了文。他是二作，他导师一作，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真了不起，我现在回想，只记得最开始他在实验室哭的样子。你前男友让他再哭自杀，这样他们全寝室都能保研了。他现在在搞什么？”

皮克说，“他们那个项目我记得是……”

接下来的内容对利威尔来说是天书。韩吉节奏完全被皮克带走，利威尔闷得叫了个沙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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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吉和利威尔住得近。利威尔叫了代驾，把两人载回去。

路上韩吉又是一通保证：自己不会被皮克美色诱惑重回校园。“皮克对我期望太高。在社会上做事完全是另一套思维方式，把现在的我扔回去根本研究不出什么。”

利威尔以为韩吉可能想交待一下她和皮克的过去。没想到韩吉宕开一笔：

“利威尔，下周就是你和兽之巨人的对手戏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吉克聊聊？”

利威尔搞不懂韩吉的意思，“我和他有什么可聊的？”

“所以，你打算就这样看着？”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吉转过头，正色望向他。

“吉克是新人演员。我本想让他自己应对，可他还是缺乏经验。你对他的态度得改改了。”

“我很不喜欢他，但这不会影响我的专业表现。何况不是你说的吗？要利用我们之间的张力。”

“我说的是在戏里。但在戏外，在这个片场，因为你表现出的偏见，吉克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利威尔愕然，后知后觉想到工作人员们对吉克的冷淡态度。他确实成见很深，导致他以为那是吉克自己不讨喜导致，但现在看来，那些人唯他马首是瞻，认定利威尔与吉克交恶，才开始捧高踩低。

利威尔咬住嘴唇，罕见地一阵后悔。

到底是怎么了？他向来严于律己，谨慎处理自己与他人之间的界限，这种事从未出现过。一连串偶发事件，让吉克总能引起他不必要的感情波动。即使吉克有做得不完美的地方，可利威尔不能滥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新人演员处境艰难。他自己入行之初也经历过被前辈针对，他不该忘记这一点。

利威尔沉默地转向窗外。

“我知道了。对不起，韩吉，还让你操心这些。”

“我就知道我们之间能聊这个，利威尔。你一定只是疏忽，你仍然是我认识的最好的人。”

“我不是。你能不能多出去认识一点真正的好人？”

韩吉寂寞地笑，“没空啊。第四季拍完就要宣传，宣传完就要筹备电影。现在我理解埃尔文，我也想退休了，把导筒交给年轻人，腾出时间去做点别的……”

利威尔不语，心中觉得皮克的美色诱惑果然产生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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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棚租期最后一天，还有几个镜头没拍完，时间非常紧张。利威尔给众人买了咖啡和披萨，替韩吉请客。

食物被摆好放在长桌上，众人上来哄抢。利威尔瞟了一眼，锁定吉克的位置。

吉克站在场边，今天他仍然没有上衣，披着一张锡箔纸一样的东西，看向食物的眼神充满希冀。他也在偷瞟利威尔，心中大概在盘算利威尔买的食物自己有没有资格吃。

五分钟后长桌前人潮散去。桌上剩下零星几杯咖啡，一些包装饼干和披萨。

吉克朝着咖啡方向慢慢挪动。快到桌边时，利威尔上前拦住他。

吉克绝望地看着利威尔，连招呼也不打了，扭头就要走。利威尔扯住他的保温毯，“喂。”

助理递来一个单独纸袋，纸袋里是两杯红茶。利威尔拿出一杯红茶塞给吉克，面露微笑。

“吉克，你很冷吧？咖啡是冰的。这是肉桂红茶，你喝了会感觉好些。”

“谢谢。”吉克迟疑一下才接，“其实我喝咖啡就可以……”

“你是重要的演员，千万不能感冒。”

利威尔说，确保周围至少十个工作人员听到他对吉克的温情嘱咐。他完成任务，转身离开。

稍晚时候利威尔拍完一场，看到吉克仍在场边，披着保温毯，缩着脖子啜饮红茶。平时他都坐在地上，今天有人给他搬了一把折凳。利威尔无声地笑笑。

他在化妆室又等了一会儿。吉克下戏，化妆师给他卸妆，见到利威尔，不禁睁大眼睛。

“吉克，你家住在哪里？”利威尔说，“我开车送你回家。下周就是我们的戏，你还有什么新想法，我想听听看。”

吉克的表情没有受宠若惊，倒像是见了鬼。

“谢谢，利威尔先生。不过不用，我住的地方……很近。”

化妆师不知为何又笑了一声。利威尔在完成任务前锲而不舍，他说：

“那我带你去吃晚餐吧。你有什么想吃的？”

“不必，我晚上吃得很少。”

“我也是。我们可以分享一份主菜。”

利威尔坚决地说，他的助理开始预约餐厅。吉克看起来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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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利威尔常来。他把菜单递给吉克，“我请客。主菜和酒，选你喜欢的。”

吉克磨蹭着不点。利威尔火气又上来了，但他不能功亏一篑。

主菜点了侍者推荐的鳌虾，酒则没有点，只上了柠檬水。

等菜时，沉默煎熬着两人。利威尔多少心怀歉疚，打算自己先开口。

这时他听到吉克嗫嚅了声，“……不要。”

“你说什么？”

“不要换掉我，利威尔先生。我真的需要这个角色。”吉克深吸一口气，嗓音强忍着湿润，“我犯过很多错，让您质疑我的专业性，这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也提出过意见，那绝对没有挑战您权威的意思。我太愚蠢了，又缺乏经验，但我在吸取教训。我至今相信没有人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所以……请再给我一些时间，不要换掉我。”

利威尔愣住，接着想笑。

原来如此。吉克今天的惊恐全部得到解释，他把利威尔的怀柔理解为最后的晚餐。

“我也不是不能重新考虑。但是吉克，为了不被换掉，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

吉克眼圈泛红地瞪他。联想起两人初遇，这不啻一道送命题。利威尔不忍心继续逗他，终于笑出了声。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吉克，我们并不想换掉你，正相反，韩吉教训了我，她觉得我对你态度太差了。我的态度很差吗？”

吉克惊魂未定，“我觉得您很照顾我。”

“你可以说实话。”

“真的？”

“真的。”

“那我说了。我每天都在心里骂您。”吉克简短地说，“现在也在骂。”

“你骂我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失望，因为我真的是您的影迷。”吉克笑起来，紧绷的肩线松弛，他身上有种漫不经心的混蛋魅力开始散发。“利威尔先生，我是看着五字IP长大的一代，我小时候您就长这样。每个男孩十六岁都有过和士兵长并肩作战的梦想，但之前那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十六岁的我很可怜，心心念念的拯救者是个刻薄的矮子。”

吉克变脸速度太快，利威尔又不爽了。

“你咎由自取，这是事实。我始终觉得对你的看法不算偏见，我只是不该表露得太明显，让你被工作人员苛待。”

“哦……”吉克尴尬，“工作人员对我不好，可能也不完全是您的缘故。”

“怎么回事？”

“我被房东赶出来了，每天晚上睡在片场，一次不小心压坏道具，致使道具师必须加班修复。他们对我的态度是从那时候开始转变的，所以不是您……”

利威尔一皱眉，捕捉到重点。

“你被房东赶出来了？你租很贵的地段吗？”

“不，房租不贵。但我必须还医学院贷款，没片拍时打工仅仅维持收支平衡。开拍后没时间打工……又要换手机，立刻入不敷出。我只能把行李放在朋友家，自己来睡片场。”

吉克说得很平静。利威尔心中翻涌，推敲这番话里的水分。他实在见过太多自称要攒医学院或法学院学费的年轻男孩。

“你说你读医学院，但本地没有什么医学院吧。”

吉克瞥他一眼，看出他的怀疑。

“我已经肄业，贷款是还给我爸的。他是个医生，要求我子承父业。我考上医学院，读了两年，想转行做演员。他说要跟我断绝关系，并要求我偿还学费和他养育我付出的成本。”

这下利威尔五味杂陈。

他看得出吉克说的是真的。面前的年轻人过着辛苦的生活，咖啡师，派对侍应，为了追逐梦想，他放弃了成为医生的前程，靠打短工生活。而利威尔对他做了什么？欺负他，把他的手机丢进泳池里，害他没钱交房租，只能睡在片场，饱尝工作人员冷眼。

他回忆起，当初读剧本会吉克迟到时还穿着白衬衫，肯定又是是从哪个打工地点飞奔而来。韩吉说得对，利威尔早就名利双收，他怎么能用自己的时间表苛求所有人？

甚至最初吉克私下接触他，表示愿意为得到角色付出一切，现在利威尔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急需一个重要角色，向父亲证明他的选择。而利威尔竟从那时起对他产生偏见。

利威尔单手撑住额头，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侍者端上鳌虾。吉克鉴貌辨色，得知自己全面占领道德高地，窃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叫住侍者：

“能再给我一下菜单吗？我们要加菜。对，还要酒单，你们这里最贵的红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