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物件 on Nostr: ...

（撤裝大喜）（#事故物件的瞎扯）這是我父親退休好久之後的事了。某年春節，我從工地回家，趕上我父親的學生們也來拜年。父親的首席大弟子，年齡比我們大著好多，我們從小叫慣了某哥，當時也是華髮叢生的年紀了。某哥平時不苟言笑，和我隨時嬉皮笑臉、沒正形截然不同，用我父親的評價是小某少年老成，有個穩重勁兒，屢屢被作為家中子弟的教育典範。我父親的學生挺多，能出成就的都是地富反壞子弟，軍工行業是個慢活兒，工農子弟等不了，急著出成就，明天就要光宗耀祖。不光是我父親一個人這麼說，國防科工委的老頭兒們大多是這個意見，他們的學生裡最出色的都基本是文革被折騰慘了，高考重開後第一時間抓住機會進大學的。某哥考上大學已經快三十歲，在中專生都稀缺的年代，一口氣讀到博士。“他呢，資質不能說很出色，但是很踏實，不溜鬚拍馬，一門心思做學問，這就很難得了。”這是我父親評價他的原話。

不溜鬚拍馬的某哥專業很紮實，但是官運不旺，我父親這些老人退了以後，他算是相關專業數一數二的權威，有什麼課題都是主持人，但是走到處級就上不去了，徘徊了好多年。那天的某哥透著點兒和平時不一樣，眉梢兒眼角兒帶著攏不住的笑意。果然，沒說兩句，他就憋不住了，拉著我父親說：“老師，您記得我主持的第一款列裝武器嗎？就那個什麼什麼什麼。”我父親一愣：“出事了嗎？”“不是！不是！撤裝啦！”說到這兒，某哥的臉上笑開了花：“我這懸著十幾年的心啊！可算是落了地了！”父親扭頭吩咐我弟弟找找家裡有什麼最好的酒，其他學生們瞬間炸了窩：“師兄！你這可不對，這麼大的事怎麼也得找個大飯莊子吃一頓！”“就是就是！咱甭在家吃了，現在就全聚德吧！”某哥不住點頭兒，“行！行！哪兒都行！咱們聽老師的。”嚷嚷了一陣兒，我父親伸手給攔下來了：“鬧什麼啊，外面說話啊不方便，咱們就在家挺好！”

觥籌交錯間，聽大家說起來某哥主持設計的武器純屬趕鴨子上架。國門打開，軍工口和軍隊的人滿天飛的去參加各國的武器展，標準流程是見什麼資料拿什麼，堵著廠家問他一溜夠，啥也不買，回來就對著資料要自力更生，走到世界先進水平。某年某位老將軍去米國看輕武器展，柯爾特公司為了展示自己的槍械性能，做了現場表演。一枚徽章扔上天，槍手連開六槍，徽章落地，六個窟窿。老將軍嘴都快咧到脖子後面了，“這算嘛呢？我年輕的時候用駁殼槍，能打出來十個窟窿！”米國人心壞，嘀咕說駁殼槍是德國的，給老將軍來了個燒雞大窩脖，回來限期讓208所出產品，差點沒把208所的人給整死。

某哥主持設計的武器和上述差不多，官員或將軍在國外吹了牛，回來發現完蛋，即刻主持獻禮工程，要放到閱兵式上嚇唬嚇唬外國人。某哥主持項目組一籌莫展，原材料不過關，加工精度不過關，協作的電子元器件和國外差距跟地球到月球距離差不多，國際先進水平談何容易？他人老實做不得假，三番五次審核不過關，被主管領導叫去大罵一頓：“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你他媽的，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直接交代他的副手工農科學家代理主持工作，和華為的世界領先交換機差不多，一來二去，攢雞毛湊撣子，世界先進水平就出爐了，火速列裝，不過名義主持人還是某哥。“我愁得十幾年都沒睡過好覺，這是要出人命的啊！”某哥說到這兒，給自己灌了一大杯。索性十幾年都沒打仗，有演習就報稱裝備到了檢修期，最近又出台了世界更加先進水平的新裝備，某哥經過這些年的磨練，打死不再牽頭，只當評審，力推新裝備入役，淘汰老舊設備，終於順利過關。

那天，某哥大醉而歸，被幾個師弟師妹駕著離開我家。臨出門，某哥抓著門框不放，跟我父親說：“老師，您最知道我，我不想當官也不想發財，只想好好做事啊！”我父親說不出什麼，囑咐學生們好好把他送回家，樓道裡響徹著某哥驚天動地的哭聲。

對門的孟老聽見動靜出來看：“小某這是怎麼啦？又沒提上去？”我父親搖頭：“他主持的那個什麼什麼什麼，撤裝啦！”孟老一拍大腿：“這他媽大好事啊！這傻孩子，哭個屁啊！”